大璞之石不欲出 巨量開采后的端硯名坑現(xiàn)狀

360°全景|端硯四大名坑實地探訪硯材枯竭已封坑“端州石工巧如神,踏天磨刀割紫云。”這是唐代李賀的詩句。十多年前,端硯三大名坑老坑、麻子坑、坑仔巖均已封坑,而當(dāng)下,端硯名坑與制硯業(yè)現(xiàn)狀又是怎樣?

端硯界權(quán)威劉演良回憶起他退休前后當(dāng)?shù)貙Χ顺幟拥姆饨?ldquo;古人其實不是每年去采石的,是有節(jié)奏的。十年八年才采一趟石,而且每次采一兩百方硯石也就夠了,而到了八九十年代,當(dāng)時每年都要采六七萬斤、甚至十萬斤硯石……”這近乎一種史無前例的巨大掠奪與破壞。

古硯坑分布圖。

平時一直留意記載各地風(fēng)物的筆記,晚明屈大均的《廣東新語》十多年前讀過,周作人稱其“清疏之中自有幽致”,“隨便取一則讀了都有趣味”,確是的評。

因為去古端州所在的廣東肇慶尋訪端溪硯石,前不久又翻出此書,這才注意到屈大均對端石之妙極有會心之處,一般寫石,多就石而寫石,然而屈大均卻從水去寫石,稱之為“水之精華所結(jié)”:“端石有五質(zhì),水質(zhì)為上,此水之質(zhì)也,水之精華所結(jié),虛而為云,實而為石,人見以為石,吾見以為水,故以水肪稱之。肪者,水之膏腴也。”這一段實在是寫得見其魂魄與精華,若非實地訪查且確有心得,是決無可能寫出此語的。猶記得多年前與海上端硯收藏大家蔡雪斌先生初會,彼示以一平板端硯,整塊蕉葉白,無雕琢之痕,樸素而純以本色示人,沉入凈水之中,頓時滿目晶瑩,一片水月清華,出水以指背輕摩硯面,寂寂無聲,嫩而不滑,如嬰兒肌膚,真可謂“水之膏腴”。

那樣的一種樸素明凈與澄澈動人處實在讓人難忘。

中國文化最吸引人的地方大概總有一種晶瑩澄澈之感,一如莊子所言的天際真人與姑射仙子。

屈大均筆下的“水肪”系水巖之美者,自然是端溪老坑所出,然而,早在十多年前,端硯三大名坑老坑、麻子坑、坑仔巖均已封坑,端溪硯石的現(xiàn)狀又會是如何呢?

老坑“旭日東升”平板硯(程振良藏)。

老坑硯(蔡雪斌藏)。

乙未之夏,在品賞上海博物館舉辦的“惟硯作田——上海博物館藏硯精粹”大展后,上博教育部聯(lián)系當(dāng)?shù)囟顺巺f(xié)會,自己又請癡迷端硯的收藏家蔡雪斌、陳佳鳴先生作陪,終于一作端州端溪之行,了卻多年前尋訪龍尾山歙硯后對四大名硯之首端硯的癡念與向往。

(一)

端硯知名大概與中原文化南遷并成熟后對于南方風(fēng)物的重新發(fā)現(xiàn)有一定關(guān)系,唐以前,未見端硯之記載,宋代蘇易簡《文房四譜》記有“(唐代)柳公權(quán)常論硯,言青州石未為第一,絳州者次之。殊不言端溪石硯。世傳端州有溪,因曰端溪。”又記有:“其石為硯至妙。益墨而至潔?;蛟扑惺渖?,山半石其色紫,山絕頂者尤潤,如豬肝色者佳。其貯水處,有白赤黃色點者。”

雖然柳公權(quán)未論端石,然而比柳公權(quán)略長的劉禹錫卻留有“端州石硯人間重,贈我應(yīng)知正草玄”之句,到了稍晚些的李長吉筆下,則出現(xiàn)了至今仍在傳誦的關(guān)于端硯的名詩《楊生青花紫石硯歌》:

端州石工巧如神,踏天磨刀割紫云。

傭刓抱水含滿唇,暗灑萇弘冷血痕。

紗帷晝暖墨花春,輕漚漂沫松麝薰。

乾膩薄重立腳勻,數(shù)寸光秋無日昏。

圓毫促點聲靜新,孔硯寬頑何足云。

通篇如端溪清流,順流而下,就端硯石質(zhì)、硯色、硯型、硯體、硯品,次第寫之,從石工開坑取石,磨治雕琢,尤其是“踏天磨刀割紫云”,奇譎浪漫,非李長吉而莫能寫之(端硯后被稱為紫云硯與此句或不無關(guān)系),再到石之磨墨發(fā)墨,試墨而墨香盈室,復(fù)寫硯不傷毫,硯品之極。

讀此詩句,幾可想象李長吉以端硯磨墨時如鳶飛魚躍般的愉悅,若非諳于品硯,大概是寫不出如此心境的。

從上海到肇慶是先到廣州,從空中看,嶺南云彩似有一種藍(lán)而澄澈的透明,自由而靈動。

抵廣州白云機(jī)場后,當(dāng)?shù)刂瞥幟旨嫦驅(qū)Я簢?、阿威早已等候多時,上車后遂向端州方面開去,兩邊成片的棕櫚樹向后退去——不過一個多小時即到西江之畔,可見兩岸山峽青翠可人,隔江對峙——這里距離出產(chǎn)端硯的羚羊峽相距已不算遠(yuǎn)。

西江是珠江的干流,《水經(jīng)注》中稱之為郁水,從廣西梧州到江門崖門止,被稱為“八百里西江”。而在肇慶這一段,山高峽長,峰巒疊嶂,最為壯觀,為著名的西江三峽——三榕峽、大鼎峽和羚羊峽。

車彎到西江邊一處大橋之下,此處江面并不寬,江畔停泊數(shù)艘大船,乍看一片漁家閑適意味,登船則又是一番鬧猛之氣——原來是船上餐廳。坐于船頭,水碧而清,可以看到招搖的水草,遠(yuǎn)山則朗然入目。此處據(jù)說以西江水鮮而知名,食之果然,西江鯽魚清蒸尤大佳,點綴蔥絲、姜絲與紅椒絲,入口即欲化去,極嫩,竟似刀魚,且別有鮮香——這讓自小吃慣鯽魚的自己實在感到意外,而另一水鄉(xiāng)妙物則是蜆子,蜆子對水質(zhì)環(huán)境要求極高,還是兒時在家鄉(xiāng)食之較多,現(xiàn)在故鄉(xiāng)也已很少見了,未曾想竟在數(shù)千里外的嶺南西江邊一解鄉(xiāng)愁。

想起三年前的婺源龍尾山訪硯,似乎都是于山清水秀之地,所謂“造化鐘神秀”,一方水土產(chǎn)一方風(fēng)物,而以出產(chǎn)青花、蕉白等新嫩石品知名的西江羚羊峽與斧柯山,大概更有一番重峰疊秀、青翠相臨的勝境吧。

其后抵肇慶,先訪滿意坊主人“阿滿”——當(dāng)?shù)刂瞥幟?、廣東省級工藝美術(shù)大師梁滿雄。四十多歲的阿滿祖輩即制硯,他似乎總是微笑著,然而言語間自有一種奔放在。阿滿正在雕刻的是一塊一尺見方的山水題材的端硯,他說他兒時喜愛美術(shù),后來卻沒能進(jìn)一步升學(xué),也就跟著父輩學(xué)習(xí)制硯了,說起他所擅長的山水、云龍等硯雕題材,他說過去他刻了不少大型硯雕,“年輕時張揚,要表現(xiàn)自己風(fēng)格,但這些年制硯越多越膽小。”

對于個中緣由,他說這與他逐步理解中國文化有一定關(guān)系,“硯還是得文氣,過去總以為是工藝品,現(xiàn)在年齡大了些,才懂得不能太張揚、太鬧。當(dāng)然,現(xiàn)在買賣端硯的還是送禮作為工藝品居多。”

說這樣話的阿滿看得出是很誠懇的,他是在用自己親身的經(jīng)歷表述對制硯的體悟,言語之間也有無奈,這無奈既包括他自己的成長經(jīng)歷,也包括所面對的這個社會。

而這樣的感嘆到了八十多歲的中國文房四寶制硯藝術(shù)大師、中國工藝美術(shù)大師評委劉演良先生那里,更多的卻是對生活的淡然與古意的鐘情。

劉演良說他兒時受家庭影響即愛研墨寫字,大學(xué)學(xué)的是中文系,后來到肇慶工藝廠從事端硯創(chuàng)作設(shè)計與理論研究,任肇慶市工藝美術(shù)研究所所長、工藝美術(shù)公司負(fù)責(zé)人,著名三大硯坑即歸肇慶工藝美術(shù)公司管理。十多年前退休后,劉演良一門心思濡墨與刻硯,且收藏有不少古硯,樂此不疲,他所創(chuàng)作的山水硯在當(dāng)?shù)乇环Q作“劉家山水”硯,雕刻不多,頗見文氣。

對于現(xiàn)在的端硯趨于工藝品化,劉演良說,這與現(xiàn)在的市場有關(guān)系,“那些硯不是硯,是石雕,其實與硯本身的歷史和真正的發(fā)展方向是背道而馳的,那些硯都不是為研墨的,似乎雕功越多越好,越多越貴,真正的好硯還是應(yīng)當(dāng)突出硯堂,起碼三分之二是硯堂。”

回憶起他退休前后當(dāng)?shù)貙Χ顺幟拥姆饨?,劉演良說:“古人其實不是每年去采石的,是有節(jié)奏的。十年八年才采一趟石,而且每次采一兩百方硯石也就夠了,而到了八九十年代,當(dāng)時每年都要采六七萬斤、甚至十萬斤硯石……”

這樣的背景與整個社會的功利化似乎也是相一致的,比如麻子坑大量開采則因日本人對產(chǎn)端硯的渴求,從上世紀(jì)60年代到七八十年代的大量開采,以極低的價格換取一些外匯,以至于麻子坑的主礦脈也已沒了硯石,“真正好的麻子坑硯石大多在日本人手中,現(xiàn)在要收,有的是當(dāng)時出口價的百倍甚至千倍的價格,現(xiàn)在的封坑當(dāng)然是為保護(hù)資源計,而實際上歷史上著名的老坑、麻子坑的資源已經(jīng)沒了。”

同行的蔡雪斌說,他們這一輩的端硯收藏家或許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一者古人從未有機(jī)會看到這么燦爛、這么豐富的老坑、麻子坑硯材,而后來者也沒有機(jī)會再看到了,因為名坑硯材已消耗殆盡了。這樣平實的話語無論在他或在聽者其實都有一種觸目驚心的痛感,畢竟,“前無古人,后無來者”對于端硯收藏者或是幸事,而對于端硯歷史與資源而言,則近乎掠殺了——一種史無前例的巨大掠奪與破壞,幾近于殺雞取卵。

而其中的社會背景尤不可忽視。可以說,端硯資源面臨的困境并非個案,一斑窺豹,這同樣是三十多年中國經(jīng)濟(jì)發(fā)展所付出的水土、空氣等資源遭受史無前例的破壞與掠奪的縮影。

具體到端硯名坑,封坑十多年后現(xiàn)狀到底如何?在提出欲一訪三大名坑老坑、坑仔巖與麻子坑后,阿滿、梁國星建議我們放棄麻子坑,“老坑、坑仔巖去訪看問題不大,但麻子坑在整個險峻高山的四分之三處,山高難行,十分陡峭,來回時間長,且非常危險。”

這樣的建議也得到了曾到過麻子坑的蔡雪斌的認(rèn)可,神色間看得出他視麻子坑之旅為畏途。

想來他們是很真誠地提出這個建議,且當(dāng)有道理所在,于是遂改變計劃——不去麻子坑。

晚上終于一見肇慶端硯協(xié)會會長王建華先生,他得知計劃中僅去老坑與坑仔巖,而不去麻子坑,頓時極表遺憾,并鼓動我們一定要去:“有個愛硯的日本人,終生癡迷端硯,他一直想到端硯的幾個坑口去看,但當(dāng)時開放的程度不夠,而且他僅來肇慶的一次,西江又發(fā)大水,一直沒去成,到他年老時,他知道自己身體不行了,就在臨終前交待兒子,說生沒有看到端硯名坑,死也要看到。后來,他兒子遵照他的遺囑把他的骨灰撒到西江。我后來知道這個消息后,專門請他兒子來肇慶,帶他訪問了幾個名坑口,看到老坑口后,他兒子流了淚,用了‘拜’這個字。”

王建華口中的這些往事都是真實有據(jù)的,聽來是很感人,而其后果就是——我們似乎又得改變計劃,必須得去三大名坑口,包括麻子坑,否則,豈不像那個日本硯癡一般會留下終身遺憾?

于是決定次日先訪麻子坑。

(二)

夜里下了一陣微雨,空氣分外清新。

車從肇慶城區(qū)出發(fā),過湖山青翠的七星巖,不過半個多小時便到了西江邊一個小小的渡口——后瀝渡口。

這里即是西江羚羊峽,岸邊野花草香,在晨風(fēng)中招搖不已,且有雞蛋花樹,葉似枇杷,花若白玉蘭,花心純黃一片。

江面其實并不寬——八百里西江,寬處極寬,而到得此處,一峽束之,再左折而北趨,水流也因之分外湍急。

屈大均在《廣東新語》中記有:“羚羊峽距郡東三十里,束三江之水。其山產(chǎn)石類瑊玏,唐宋以來,才人文士,采作硯材,蘇文忠稱為寶石,蓋東西粵扶輿之脈蘊也。未至峽十里為大山,皆牛毛細(xì)皴,宛如畫境。峽山青蒼對峙,江流泓凈,頗似嚴(yán)瀨。”

嚴(yán)瀨即嚴(yán)陵瀨,在浙江桐廬的富春江上,兩者確有相似之處,峭壁臨江,可觀舟人漁子,盡升眺之遠(yuǎn)。

從廣東省肇慶市西江后瀝渡口隔江看端溪與斧柯山。

站在渡口望西江對岸,斧柯山與羚羊山夾江聳峙,一左一右,斧柯山高不過數(shù)百米,緊逼江岸的是硯巖,多是陡坡,卻顯得山高而峽深。山下三四人家掩映于翠竹林間,讓歷代文人向往的端溪逶迤其間,遠(yuǎn)山連綿不斷,其間云霧彌漫,煙嵐飄忽,一種靈氣隱約可感。著名的老坑即在硯巖山體之下,而另一名坑坑仔巖則在老坑不遠(yuǎn)處的半山之腰,另一要去的名坑麻子坑則在斧柯山南面的一座大山山巖之上,以直線而言,距老坑其實也不過四五里而已。

想想以地球之大,從地殼形成到今天,億萬年來山海變幻的種種巖石中,居然只在這方圓數(shù)里之地出產(chǎn)的石頭最讓濡墨揮毫的中國文人為之魂牽夢繞,古人所言的“天地真蘊、山川元氣,含靈吸秀”,并非虛言。

再看西江之中,一艘渡船正向這里駛來,忽然讓自己想起十多歲時第一次讀小說《邊城》中碧溪咀的一些意境。渡船抵岸,并無其他過渡者,一行人上船,船向?qū)Π堕_去。江風(fēng)吹拂下,傳說中的端溪名坑近在咫尺。

將近對岸時,可見石柱碼頭,一小舟上漁夫正在收拾拖網(wǎng)。多次訪問老坑的蔡雪斌說石柱碼頭是以前拉運老坑硯石的專門碼頭,而老坑、坑仔巖封坑后,這個碼頭也已廢棄多年了。

舍舟登岸,江畔巨石裸露,上面牽爬紫色的牽牛花,映著羚羊峽之上的江天一色,大氣中不無嫵媚,平常之中竟有奇景,讓人想起“紫云”二字——事實上,這里正是名為紫云谷的風(fēng)景區(qū)。

村口臨江一棵巨大的老榕樹,枝繁葉茂,長發(fā)紛披,樹前一紫豬肝色的巨石(大概應(yīng)是硯石),上刻“硯坑村”三個大字。

早先聯(lián)系的硯坑村向?qū)砹?,一位瘦瘦的?dāng)?shù)卮迕瘢_著一臺電動三輪貨車已在這里等候多時了。按照計劃先到麻子坑,于是一行人擠上那輛小小的三輪貨車,一路歪歪斜斜,沿著山間小路向深山開去。

蔡雪斌說他十多年前根本沒有這樣可以行駛?cè)喛ㄜ嚨纳铰?,這已經(jīng)可以節(jié)省不少時間了。

斧柯山上開采硯石后留下的通向麻子坑的碎石帶。

行不過十多分鐘,已經(jīng)進(jìn)入斧柯山深處,向?qū)г谝惶幧窖O?,指著對面一座矗起的巨大山嶺,蒼翠的山體間,可見一條長達(dá)數(shù)百米的巨大碎石帶——向?qū)дf碎石帶之上便是麻子坑,而這些碎石都是開采硯臺留下的。到麻子坑,得先下山,復(fù)登山,經(jīng)過眾多崎嶇難得且危險的山路,方可到達(dá)。

麻子坑開采于清代乾隆年間,據(jù)說是因一個臉上長有麻子的石工發(fā)現(xiàn)而得名,也是三大名坑中迄今開采時間最短,但又是新中國成立后最早重新開采(1962年重開)的硯坑。麻子坑在三大名坑中最晚被開采,分水麻與旱麻兩坑口,水麻坑口在旱麻坑口之下,其石品有魚腦凍、蕉葉白、青花、天青、石眼等,石質(zhì)幼嫩細(xì)膩,在三大名坑中僅次于老坑,而好的坑石幾可與老坑媲美。

此坑開采量最大的是上世紀(jì)六七十年代,十多年前當(dāng)?shù)卣_始封坑,然而因山路陡峭,管理困難,偷盜現(xiàn)象仍然難阻,封存的坑洞陸續(xù)被炸開偷挖,因之也出了不少事故。

到麻子坑先得下山,涉過兩山相夾處的端溪。

下山到端溪的路有石板,然而依然崎嶇陡峭,以至于同行的攝影師居然摔了一跤。

行約十多分鐘,一片透明的清溪或舒緩自在,或飛珠濺玉,奔躍而入眼簾。

——這就是赫赫有名的端溪了。

清澈的端溪水。

溪長不過里許,寬不盈丈,據(jù)說直與老坑相通。

水并不深,碧波鏡澈,漏石分沙,淺處歷歷可見,溪對岸修竹茂林,滿目空翠。

無橋無路,只有脫鞋相攜涉水而過,這才感受到溪流奔騰之力,腳觸在端溪石上,清潤而涼爽。

過溪小坐,隨意拿起溪中一石,黑黃的石皮之下似有淡紫色,頗有溫潤之美,一瞬間,滿溪的水與石,包括溪畔竹樹,似乎讓人有一種神異之感。

抬頭上看,只見一條寬約七八米的巨大碎石帶直伸上山去,腳踏上去,石欲滑墜,上落困難,另一條則是掩于竹林中的小徑,曲曲長長。

兩條路均可通向麻子坑,向?qū)ьI(lǐng)我們走向那條竹林中的小徑——起先沿溪畔行去,過一片竹林,即折上山去,這才真正體會到山路的崎嶇難行,有的地方其實只是濃密樹叢中的一二立腳處而已。

走不過一刻鐘左右,一行人除了向?qū)ВM皆氣喘吁吁,滿頭滿臉,汗如雨流。自己的后背已然全濕,而手臂之上,細(xì)汗珠密密麻麻。

小坐休息時,蔡雪斌、陳佳鳴的臉色已現(xiàn)疲態(tài)。蔡雪斌不知何時尋得一杖,已拄杖而行;陳佳鳴則反復(fù)“聲討”讓我們改變計劃攀爬麻子坑的王建華就是一個“大忽悠”。

然而還是得前行。

前方仍是綿延不已的險峻山路,蔡雪斌、陳佳鳴臉色似已變白,好在路在樹藤之間,一路攀巖捫葛,終于到達(dá)端溪南峰朝天巖。

通向麻子坑途中的朝天巖坑口。

這也是一處知名的坑口,因洞口朝天,故名,且歷史比麻子坑還早。登高一望,原來此處已算接近峰頂,腳下另一側(cè)山體陡峭如削,不由心里一驚?!抖耸瘮M》中稱其“與水巖一氣相通,故產(chǎn)石,似水巖之上層,較他山之石為最貴。但色紫而干,亦有白中帶紫者,質(zhì)皆堅實,不能滑膩,久則拒墨”。

坑洞口就是一個小小的山洞,洞口亂石堆砌,梁國星尋得一塊紫石,說是要做硯贈送攝影師,其中似乎且有魚凍石品。

小坐片刻,向?qū)дf才行了一半山路,還須再向上行。

于是跟隨向?qū)Х^朝天巖——這才發(fā)現(xiàn)翻過朝天巖洞之上的巨石后,已全無藤樹可攀,而是純粹的碎石坡,僅一峭壁可供借力,且坡度極陡,而腳下碎石隨時又會滑落——倘一腳踏空或碎石滑落,下面即是萬丈深谷。

心里頓時大驚,一瞬間想起多年前攀登華山的險道,至今仍心有余悸。

且攝影師隨身背負(fù)器材,再走這樣的山路,即使再小心,上山猶可,然而“上山容易下山難”,這樣的碎石陡坡,下山時是沒法預(yù)料是否出現(xiàn)意外的,而天氣預(yù)告又稱大雨隨時可至,若大雨導(dǎo)致石塊的滾動,后果簡直不堪設(shè)想。

望拄杖而行的蔡雪斌,其實早有難色。再回看腳下的陡峭山坡,感覺硬要探訪麻子坑顯然已不合適,遂試探著建議不再前行,誰想一瞬間,一行人似乎都有一種解放的感覺。

蔡雪斌說,他久想提議,只是不好意思而已。

向?qū)дf起前幾年麻子坑采石而發(fā)生的一些事故,觸目驚心,讓藏硯多年常戲稱“玩物喪志”的陳佳鳴因之大嘆:“從來都說玩物,走過這一路,才知道其實玩物是人家玩命換來的。”

麻子坑終于還是未能去成,然而王建華到底并非“忽悠”,或者說,不向麻子坑行去,其實是不知道千百年來石工取硯之辛苦的,也難知斧柯山之險與端溪之美的。

回程時又在端溪小憩,溪中天光云影,忽然想起李賀詩中的“踏天”二字或許也是“踏水”之意,于清流中憑感覺覓一微微青紫的仔石,問梁國星是否可作硯材,回答居然是肯定的,且硯品尚可,“這石頭做硯比起其他地方的一般硯材也算好很多了。”——于是終于攜一真正的端溪之石而歸。

然而此行未能一訪麻子坑,終是憾事,想想“玩物”與“玩命”的對比,石工鑿石之凄苦,到底瞎謅了幾句,題為《訪麻子坑不遇》,聊作感嘆:

濡毫恨不到端溪,

蕉白無塵水硯迷。

玩物從來非尚德,

蒼崖峭阻嘆涼凄。

(三)

深埋在水下的老坑古坑口(現(xiàn)已封坑)。

下山再到硯坑村,端溪第一名坑——老坑就在村口臨江近溪處。

老坑又稱水巖、皇巖,乍觀只是硯巖腳下一個半圓形的水池,不過幾個平方米而已,讓人想起泮池,然而卻小多了,近前看去,清幽而平靜,閃著寶藍(lán)色的光,一個人對著那潭水靜靜呆了一會,簡直難以想象這水下就是千百年來“惟硯作田”的中國文人得片石而視若珍寶的所在。

事實上,硯石坑道即在水下,其石脈下通西江,西江水上漲時洞口也會淹沒,早在十多年即已封坑,過去取石需“千夫堰水,挽綆汲深”,也就是到秋冬水位低時通過千人汲水,讓坑洞水干后,方可開采,而當(dāng)開春后雨水量一多,就無法繼續(xù)開采了。

水其實是不會汲盡的,老坑坑洞內(nèi)依然是終年積水,即所謂“石生泉中,泉生石中”,且坑道狹窄低矮,從坑口而下,下部傾斜,上部陡峭,危險極多,石工取石則需近乎裸身匍匐而入,且尤需熟識水性,以防意外。明代沈德符對萬歷年間的一次采硯記有“所得凡百枚,水復(fù)大至。蛋人(采石工)幾溺,旋泅以出”。

屈大均對之則記有:“自溪口北行三十步,一穴在山下,高三尺許,乃水巖口也。匍匐而入,至五六丈為正坑……石有三層……惟中層者,純深秀嫩,一片真氣,如新泉欲流。又如云霞氤氳,溫柔長暖,斯乃石之髓也,得之可以盡廢諸巖石矣。”

——后一段文字將老坑坑石之美描繪得幾無出其右。

正因為老坑之石純深秀嫩,故“叩之無聲,磨墨亦無聲”,《端溪硯史》稱:“石以木聲為上,金聲、瓦聲為下。木聲拍拍然,金聲珰珰然,瓦聲玲玲然。老坑皆作木聲,麻子坑佳者亦然,余則否。蓋石潤則聲沉,石燥則聲浮,清越以長如泗濱之磬者,弗良也。”

老坑始采于唐(或非今址),其后歷代均有節(jié)制性開采,尤以明萬歷二十八年、清代光緒“張坑”(張之洞所開)聲譽(yù)最隆,而上世紀(jì)70年代因所謂出口創(chuàng)匯的需要,老坑再度重開,機(jī)械電力的介入使得老坑開采量達(dá)到歷史上最高峰,而其中初期開采者質(zhì)之佳者過于“張坑”,流入日本極多(以現(xiàn)在的價格看,幾算是白送了)。劉演良先生2002年在其《端硯的鑒別和欣賞》一書記有:“近年來,水歸洞采到的佳石甚少,只有大西洞偶然采到一些好石。年采老坑硯石最高可達(dá)三萬多斤,經(jīng)過運輸,挑選,維料,造坯刻制的過程中的損耗,刻制成硯者不超過萬斤,而特別優(yōu)質(zhì)的,比如有佳眼,有凍,有碎凍,有蕉葉白,青花,火捺者真謂百中無一,一歲之中,恐怕只得三四十件而已。”

功利化而非節(jié)制性的開采終于讓老坑水巖接近于采盡挖絕——十多年前,在最后的老坑承包者進(jìn)坑后,發(fā)現(xiàn)幾無硯石可采,遂將原本用于支撐坑道的坑柱取出,竟至導(dǎo)致塌方。

老坑因之終于無奈被封,或者說其實是無石可采的另一種說法。

據(jù)說其后曾有人不死心者雇潛水員潛入坑道深處挖石,結(jié)果潛水員的氧氣管道被石切斷,導(dǎo)致潛水員缺氧而死……

如今,老坑之上,尚有一幢黃色的小樓,鐵門緊鎖,上懸一牌“老坑洞口——開于1976年,肇慶市文物管理委員會”,孤零零地守望這讓歷代文人驚喜與憂傷的一代名坑,也成為一個時代巨大貪欲與功利化的見證。

從老坑上行不過百米,即是端硯第三大名坑坑仔巖所在的山體,穿過一帶叢林,只見一片巨大的碎石坡,與麻子坑碎石坡的陡峭難行相比,坑仔巖的碎石坡寬大而集中。

雖然攀上也頗費力氣,然而相比麻子坑之行,則幾無險峭處。

已被保護(hù)性封坑的坑仔巖坑口。

一行人很快登上半山坑仔巖下面的一處碎石坡面,立定南望,端溪老坑與西江羚羊峽盡收眼底,江水浩蕩,莽蒼中不無秀韻。

再上行,即是坑仔巖坑口,這也是上世紀(jì)70年代所開,一株老榕樹倒伏著已然枯死——不知是地下掏空還是石塊壓住之故,而坑仔巖的洞口被水泥墻封了一大半,上面留空,藤蘿牽絡(luò)其間,透過間隙朝里看,黑咕隆咚,惟覺涼氣襲人,下面則雜草叢生,流水潺潺而出。

坑仔巖又名康子巖,《廣東新語》記“宋治平四年,差太監(jiān)魏某重開,土人名曰巖仔坑。其石叩之聲泠泠,久磨能滑,旁有冢,相傳其時開鑿中虛,崩閉數(shù)百十人,太監(jiān)死焉,守土者葬其冠服于此”。清代咸豐年間因采石又再次大塌方,造成不少傷亡。坑仔巖老洞口旁立一石碑上有“硯坑土地之神”字,也見證了此坑塌方太多,當(dāng)?shù)厥げ坏貌涣⒈云砬笃桨?。坑仔巖共有16個洞口,且多相連——這或許也可以解釋何以近得洞口可以感受到?jīng)鰵庖u來,2000年當(dāng)?shù)貫楸Wo(hù)資源,上三坑全部停采,2007年9月,為防止盜采,坑仔16個采石坑全部炸封。

當(dāng)?shù)厝私榻B,在近十年間,因偷采坑仔巖曾造成多起事故,至少有六七人因此遇難。

或說,山靈亦怒,不欲精華盡出于人間了。

坑仔巖硯石比之老坑略燥,然而石質(zhì)紋理細(xì)膩、堅實且滋潤,石色青紫稍帶赤,石品有蕉葉白、魚腦凍、青花、玫瑰紫、火捺以及各種石眼,尤以石眼多著稱。

下山時于坑口撿得數(shù)塊小碎石,其中頗有一片蕉葉白中夾雜青花,算是聊作紀(jì)念。

從坑仔巖下山后過西江,天上云漸厚,微有小雨,重到后瀝渡口,已是下午一點左右,于渡口一小店方坐定,忽然暴雨如注,遠(yuǎn)山與西江,茫茫一片。

一行人對當(dāng)時麻子坑之行果斷返回不由慶幸不已——若當(dāng)時偏向麻子坑行去,危險不說,即使登上麻子坑,因大雨之故,或許就得被困山中一夜了。

(四)

除了老坑、麻子、坑仔三大名坑,端溪一帶見于記載的尚有古塔巖、宣德巖等,相比較他地硯石質(zhì)地均屬上乘,統(tǒng)稱端溪硯,可惜的是大多均已塌陷或無石可采。

斧柯山東部的硯坑則有沙浦鎮(zhèn)諸坑、綠端巖、典水梅花坑等。肇慶市北郊北嶺山脈之中的硯石坑洞則統(tǒng)稱為宋坑,有小湘諸坑、潔坑、蕉園坑(也稱有眼宋坑)、盤古坑、陳坑、伍坑等。

此外,尚有白端坑口——原來就在著名的七星巖景區(qū),其中又以七巖排列榜首的玉屏巖所產(chǎn)為佳,白端石細(xì)潤如玉,多用于研磨朱砂、化妝品與作裝飾之用,《端石擬》記有“七星巖,產(chǎn)石名白端,色白如雪,作朱硯最佳”。玉屏巖高不過數(shù)十米,果如其名,石皆如玉,而其中出產(chǎn)白端最佳的叮咚井在半山,登山見硯坑仍在,是一個寬約一米、長數(shù)米、深約十米的狹坑。

作向?qū)У漠?dāng)?shù)毓懦幨詹卣唿S廣康介紹說,過去到玉屏巖,如果有心,是可以撿到一些碎石塊的,拿回去,運氣好的話,有的就是上佳的白端硯材,而現(xiàn)在,由于管理的嚴(yán)格,已極少有碎石可撿了。

其后慕名訪問當(dāng)?shù)厥詹乩峡邮囊恍┏幍衩?,包括中國文房四寶制硯大師梁金凌、廣東省工藝美術(shù)大師程振良等。

梁金凌前不久出版了一本《硯田耕耘三十載》,專門請劉演良先生作了序,其中尤以老坑石居多。他說自己高中畢業(yè)后因家境貧困就跟著采石師傅上山采石制硯,親眼目睹了老坑硯石從大批量的采挖到基本枯竭的歷程,“不僅老坑,再過50年,硯坑石的資源可能就全沒了。”對于二三十年前日本人大批量收購老坑石,“現(xiàn)在看,那時價格確實太低了,當(dāng)時沒有保護(hù)資源的意識。”梁金凌說他這些年花了不少資金從日本買回一些老坑石,而價格卻是日本原先購買價的數(shù)十倍之多。梁金凌的老坑硯中確實頗有佳品,如《日月星輝硯》,硯中有冰紋,蕉葉白、天青等,且中間有石眼三十顆,硯雕中則以云層分割成兩個硯堂,如日月相映。梁金凌曾雕刻有幾件巨硯,但他現(xiàn)在卻反思說:“硯求大,石雕而已。”

程振良是個70后,13歲即跟隨祖父程四、叔父程文(均是當(dāng)?shù)刂瞥幟遥W(xué)習(xí)過制硯,后來考上財貿(mào)學(xué)校,畢業(yè)后居然放棄分配而專職從事制硯,程良說這一方面是喜愛,另一方面與家庭影響也不無關(guān)系。他所創(chuàng)辦的“程良端硯工藝行”如今招錄了幾位美術(shù)院校的畢業(yè)生,他說,在院校學(xué)過美術(shù)的學(xué)生與從事硯雕時間長但文化修養(yǎng)一般的石工完全不同,“他們上手很快,雕硯給人的感覺也完全不一樣,硯臺畢竟是文房用品,還是要與文化修養(yǎng)相關(guān)。”他認(rèn)為端硯業(yè)要真正發(fā)展,還是要在提高制硯者文化修養(yǎng)上多花功夫。

程良收藏的老坑石多是他父親傳下的,其中一件老坑石,讓對老坑石見多識廣的蔡雪斌也驚嘆不已。

另一硯雕家在當(dāng)?shù)匾跃G端石雕刻魚蝦知名,觀之確實雕刻細(xì)膩,魚蝦栩栩如生,然而觀其硯雕,似總難脫匠氣。

(五)

次日探訪端硯文化村白石村,這里是端硯制硯歷史最悠久也是最集中的地方之一。肇慶市端硯協(xié)會所在的“中國端硯展覽館”即在此村,展覽館仿宋風(fēng)格,樓高四層,館內(nèi)陳設(shè)有古今名硯,且通過圖片、文字、實物等展示端硯的歷史、現(xiàn)狀。

白石村兩百多戶人家,幾乎八成以上從事制硯。而周邊的村莊也有近半人家從事制硯。

一行人在白石端硯市場閑逛,這才發(fā)現(xiàn)真正兼具天工與人工的精品并不多,或者說,大多的仍是流于匠氣,即便有好石品的,一些雕工也讓人生厭,恰如紀(jì)曉嵐所言的“瘡痍”,必欲去之而后快,“惜其本質(zhì)原不惡,俗工強(qiáng)使生瘡痍。急呼奴子具勵石,階前交手相磨治。瑩然頓見真面目,對之方覺心神怡。”

上博所展示的明清文人硯的氣韻于其間幾乎難覓,這一方面或是地域文化使然,另一方面,與制硯者文化修養(yǎng)的不足或亦不無關(guān)系。

對蔡雪斌這樣注重石品的一流的端硯藏家來說,來來回回逛了多次,方有二三端硯讓他略有心動——這些硯石無一例外都是平板或完全以石品勝者。

有趣的倒是觀看制硯——看一塊普通的端溪石如何成為一方硯臺。

梁國星所在的“國硯行”距離白石村并不遠(yuǎn),于他家小坐,他將在朝天巖與端溪中撿拾的幾塊硯石按照制硯流程一一為我們演示。

梁國星從端溪中撿拾的端溪石。

先是鋸石,這是制硯的第一道工序,其后圍璞,即設(shè)計硯臺的形制和尺寸,圍璞后,磨平,磨平修整,開出硯池,復(fù)雕花,再讓徒弟細(xì)細(xì)打磨……整個過程持續(xù)數(shù)小時后,一塊看似普通的石頭終成一文房佳品,惟一有些可惜的是原先以為的魚腦凍鋸開打磨后發(fā)現(xiàn)其實仍是暇疪——然而這又有什么要緊呢?

從端溪中撿拾的端溪石經(jīng)過圍璞、磨平、開池、雕刻、上墨、上臘等程序成為一方硯臺的制硯流程(梁國星演示)。

梁國星捧硯笑著的樣子實在見出端硯人的憨厚與可愛處,想起他陪伴我們訪硯的一些細(xì)節(jié),不免讓人對端溪的純樸多了些信心。

返滬時坐飛機(jī)上,起飛后見舷窗外天青一痕,其間云卷云舒,恍若老坑天青魚腦凍一般,想端溪之石果然是山川元氣所鐘,然而大璞之石,一旦遭遇無止境的貪欲,也只能漸至竭耗,乃至山靈震怒、事故不斷了……中國傳統(tǒng)中的天人合一,到了當(dāng)下,何以支離破碎到這樣的地步?

這些問題其實都與人心相關(guān),或者說,與人心的淪失有關(guān)。其本質(zhì)上,與食物問題、空氣問題,遍及江河的水電站、肆虐的霧霾乃至強(qiáng)拆、?;繁ǖ榷际腔楸砝锏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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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9-23
大璞之石不欲出 巨量開采后的端硯名坑現(xiàn)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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