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能性的人機對話是對語言的降格，這一點 Mariana Lin 反復重申。她在領(lǐng)英簡歷上的職位是 Siri Writer，即這個虛擬助手背后的臺詞作者。
Mariana Lin 出生于臺北，5 歲時隨家人遷往美國，英語文學本科畢業(yè)后繼續(xù)讀了新聞學碩士和法學博士。她做過記者、自由撰稿人，也是詩人、作家以及前蘋果公司的創(chuàng)意人員；現(xiàn)在為漢森機器人（Hanson Robotics，機器人 Sofina 的公司）做人工智能咨詢，并定期受邀參加斯坦福大學的人工智能討論會?！拔蚁肽憧梢哉f我是一個創(chuàng)意寫作者。”她用了 creative writer 這個詞來形容自己的職業(yè)。
同時，她在《巴黎評論》上開了一個有趣的專欄“Artificial Intelligentsia”，從自己的工作經(jīng)驗與知識背景出發(fā)，分享 AI 寫作、AI 人格塑造的種種。在專欄文章《與 Siri 的荒誕主義對話》中，她提出功能性人機對話對日常的主宰將會危及我們逐漸衰亡的對話藝術(shù)：“這些功能性的對話，并不會像日常交談一樣給我們太多的啟迪。相反，正是那些荒誕的、令人意外的語言照亮了詩歌、文學，滿足了我們不自知的內(nèi)心需求，帶來了超凡脫俗的藝術(shù)享受。”貝克特的獨白可能看上去沒頭沒腦、不知所云，而正是永遠不在場的戈多再現(xiàn)了人類生命的混亂與不可理解性。在效率至上的當代生活中，無目的的漫談式對話顯得尤為珍貴。
2010 年，Cortana 尚未發(fā)明，Alexa 也還只是《星際迷航》的粉絲、亞馬遜 CEO Jeff Bezos 腦海中不成形的設(shè)想。而“一名謙遜的私人助理”Siri 首次作為第三方應用出現(xiàn)在了蘋果手機的應用商店中。第二年，蘋果公司收購了 Siri 團隊，在 2011 年發(fā)布的 iPhone 4S 中推出了新版 Siri。它學會了更多種語言，和來自各個國家的用戶交談，為他們安排日程、查看天氣、回復郵件。
不過盡管擁有先發(fā)優(yōu)勢，蘋果公司卻顯得后勁不足。在 Alexa（2014）、Google Assistant （2016）、Bixby（2017）等其他語音助手如雨后春筍一般冒出來時，Siri 每年一次的更新僅限于與新的 iOS 系統(tǒng)適配。
Mashable 的記者 Raymond Wong 在今年 3 月毫不留情地指出“從功能和理解能力上來說，Siri 已經(jīng)落后其他語音助手太多了?！碑敃r正值 HomePod 推出不久。
很多人都聽過 Siri 的回復“對不起，我不太明白”，也有很多人記錄下它的 beatbox 和詩歌朗誦，或者它如何毫不客氣但極度圓滑地回應你的表白。有一個對話也很有名：如果你問它，“生命的意義是什么？（What’s the meaning of life）”它則會援引道格拉斯·亞當斯在《銀河系漫游指南》中的梗：“42?！?/p>
關(guān)于 Siri 的一些有趣問答
在Google 上，關(guān)于Siri 性格的形容詞大多是 sassy 和 snarky。其中 sassy 和 Siri 的關(guān)聯(lián)搜索數(shù)據(jù)在 2015 年一度達到了高峰。作為創(chuàng)意工作的參與者，Mariana Lin 也很同意這樣的形容。毫無疑問，除了溫和友好以外，Siri 有了區(qū)別于其他語音助手的“特質(zhì)”，進一步說，即是它的“性格”。和人類的性格不同，它的性格仍然是被編程的。需要說明的是，盡管 AI 助手的妙言妙語是通過程序?qū)懞玫?，但程序的另一端是冥思苦想的?chuàng)意人員，他們像掌控著人物的小說家，雕琢著與未知人類可能發(fā)生的對話——以及發(fā)生的邏輯。
按照 Mariana Lin 所說，他們負責為 AI 助手構(gòu)建前史（backstories）和一套信仰體系（belief system），再將其植入 AI 助手的互動行為中。開發(fā)日程規(guī)劃型聊天機器人的公司 x．a(chǎn)i 的交互設(shè)計師 Anna Kelsey 表示，他們在設(shè)計時需要思考稱呼人類時該用姓還是用名、回復時是否要用表情符號?！耙驗槲覀儾幌Ｍ藗冇X得，你家的 AI 助手太隨意或者太端著了?！?/p>
塑造一個 AI 助手的性格和塑造一個虛構(gòu)人物有何不同？AI scriptwriter 的工作是怎樣的？針對這些問題，《好奇心日報》和前蘋果公司創(chuàng)意總監(jiān) Mariana Lin 進行了一次對談。
Q＝好奇心日報
M＝Mariana Lin
AI 助手的性格塑造是一個新的范式
Q： 在一開始為 Siri “設(shè)計”人格時，你是怎么想的？這樣的過程，是不是和寫小說時塑造人物有些類似，兩者有何具體區(qū)別？
M：我在《巴黎評論》上寫了一篇新的專欄，《如何為 AI 塑造性格》，里面的第一個圖表有顯示，AI 的性格塑造和小說人物或真實人類擁有的人格都不太一樣，它是一個新的范式。
在文中，作者將 AI personality 描述成介于人類性格和小說人物性格之間的一種人格。
Q： 對，幾天前我有讀過這篇文章，但我想知道的是具體這三者有何關(guān)聯(lián)。因為在文章中，后幾段你就轉(zhuǎn)而去寫“我們應該和 AI 建立怎樣的關(guān)系”了。
M： 這篇文章中，我列出了小說人物和 AI 人物特點的一些區(qū)別。比如對于小說中的人物，道德上我們會更加寬容；對 AI 則不是，我們不會創(chuàng)造出道德敗壞的 AI；真實的人類有觸覺和感受，會有生老病死，而 AI 又不會。至于相似之處，AI 性格和真實的人格就有很多相似了，我們可以想想看，平時我們愿意和哪種人打交道？現(xiàn)實生活中哪種人格比較討喜？在 AI 中也會是一樣的。具體的品質(zhì)可能有：聰明、忠誠、幽默感、同理心等等。
虛構(gòu)人物能夠使我們愉悅、讓我們產(chǎn)生代入感，但不總是會引領(lǐng)、激勵我們——這并不是他們的任務(wù)。但 AI 不同，它們是有可能通過示范性行為來引領(lǐng)人類的，比方說通過它們與我們交流、發(fā)生聯(lián)結(jié)的方式。
Q： 有沒有可能也有不道德但是很討喜的 AI 呢，像小說中迷人的反派角色。（考慮到它們暫時不能對人類做出身體傷害）
M：不，這是不可能的。首先，如果它們是實體的（機器人），它們就可以造成實質(zhì)的傷害，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很多實體的 AI 機器人了。其次，傷害不止有身體傷害，還有心理傷害，AI 當然能夠?qū)θ祟愒斐尚睦韨ΑＫ运鼈兒铜h(huán)境中其他可能影響到人類的事物是一樣的。一些研究也已經(jīng)表明，人類和植物、自然界說話的方式能夠影響到它們的細胞結(jié)構(gòu)。所以像這些非實體性的東西，比如說語言，絕對會產(chǎn)生影響的。
Q： 嗯。所以你認為引領(lǐng)、激勵人類其實是 AI 的任務(wù)之一？還是說人類在發(fā)明 AI 時就有這樣的意圖（讓它來引領(lǐng)、激勵人類）？
M： 對，我認為我們對 AI 和 AI 發(fā)明者，都可以期待更多，不只是讓 AI 單純模仿人類。我認為我們可以且應該期待 AI 幫助人類前行，并為人類作出更好的示范。想想那些人類歷來就不太擅長的品質(zhì)：同情心、耐心、彌合分歧與誤解……我們應當設(shè)想未來 AI 能夠在這些方面彌補人類。
Q： 塑造 AI 的性格，有哪幾個最重要的部分？像你之前說的，你覺得很多 AI 還沒有形成自己的性格，還在探索。
M： 如果要形成性格，需要一個背景故事（backstory）和一套信仰體系（belief system）。它需要一個原始的故事——它從哪里來，為什么創(chuàng)造了它，它的發(fā)展狀況和個人歷史（即使是很簡略的歷史），然后還要有一套信仰體系。這樣的信仰體系可能是它從它的創(chuàng)造者處繼承來的，或者根據(jù)它自己的經(jīng)歷漸漸形成的。從這些信念中你會把握到它的性格特點和一些個人觀點，然后你再為它加入一些好玩的東西，例如它的怪癖和奇想。
當然，（AI 的）性格需要在某種形式上與它的功能相呼應，它的個性總是要在它執(zhí)行功能的時候才能得到顯露。
Q： 當你在為 AI 寫臺詞的時候，你是一開始就決定了你要為它塑造怎樣的性格，還是說你是邊寫邊探索 AI 的性格？
M： 兩者都有。通常來說一開始 AI 會有設(shè)計好的性格或者前史，之后隨著它的成長和適應，它（的性格）會慢慢演變。
Q： 你在為 AI 寫臺詞的時候，會留下什么彩蛋嗎？
M： 當然。不過如果我告訴你了，就沒有彩蛋了！但對我而言，與其說它們是彩蛋，不如說是人生的荒誕時刻。舉個例子，如果我現(xiàn)在把一個派丟到你的臉上，同時還唱著“The hills are alive．．． with the sound of music！”（《音樂之聲》片頭曲）誰知道你會怎么反應？你會笑嗎？你會生氣嗎？還是說你會接著我的歌繼續(xù)唱？這就像是在寫作的時候留下彩蛋。你想到一些非常規(guī)的反應，然后你為之埋下伏筆?？赡苡捎谖椰F(xiàn)在種下了這樣的種子，你就會想在那種情境下你會怎么做。如果它給了你一個超級有趣的回復，這可能就是你的彩蛋！我們都有自己的彩蛋，也就是那些我們意料之外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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