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很多中國人在談論美國、日本、澳大利亞等12個國家剛宣布達成的“跨太平洋戰(zhàn)略經濟伙伴協(xié)定”(TPP)貿易協(xié)定,有論調說TPP的簽訂意味著中國成為輸家,有論調則反對之。
信海光微天下對TPP并未進行過長期跟蹤研究,也沒有預測輸贏的魄力,但TPP的本質還是不難明白的,這就是一種世界大同的趨勢,以最基礎的締約國彼此之間零關稅來說,日本到美國的交易,就像商品從中國的山東到河北,沒有壁壘的市場當然是好市場,盡管有一些既得利益方會因此短期利益受損。
不管中國是否加入TPP,世界大同的趨勢已不可阻擋,無非是分區(qū)大同還是全球大同而已。全球大同就是全世界范圍內都把壁壘與關稅拆除掉,環(huán)球同此涼熱,宛如一家,分區(qū)大同就是不同的區(qū)域之間各玩各的,比如歐盟大同、TPP大同、亞太自由貿易區(qū)(FTAAP)等。中國目前有一種觀點就是雖然我們被TPP排除在外,但我們可以自己搞FTAAP,和小伙伴們一起玩大同,或者即便我不加入TPP,但我可以分別與TPP的締約國簽訂類似零關稅協(xié)定,玩各個擊破。
各自玩大同當然好,但怕就怕最后勢力范圍劃分不均,有成有敗,有人成為犧牲品,有人成為受益者,最后一個個自由貿易區(qū)又變成一個個各自對內統(tǒng)一,對外封閉的集團經濟體。
這很容易讓人想起殖民地時期的經濟格局。那時候英法西等殖民大國內部其實就是個小TPP,而殖民地帝國彼此之間則是高關稅高壁壘,大清及其藩屬國之間也是個FTAAP,而資本則無時不刻地力圖打破這些這些邊界,沖破他人的壁壘,于是就有鴉片戰(zhàn)爭、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一戰(zhàn)時德國為什么要玩命搶占陽光下的地盤,關鍵就是因為大英帝國壟斷半個地球,在其內部搞TPP,德國卻無法分潤,商品無法進入,最終選擇開戰(zhàn)。
談判多費勁,槍炮要簡單得多。
現在的世界上通過戰(zhàn)爭強行實現經濟大同已不可能,但資本沒有祖國,天生的趨利避害,這才是我們要深深憂慮的。我們如果不甘于回到閉關鎖國時代,就要替國內的資本找到好的環(huán)境與出路,否則它們就會出逃,逃到稅費與成本最低的地方。
你必須能夠給出長遠的信心,讓資本與人民相信,我們的未來不會因別人的TPP而受損,這非常重要。
所以現在悲觀者才開始反思中國加入世貿組織后的所作所為,認為中國沒有珍惜世貿地位,濫用潛規(guī)則導致美帝另起爐灶。
這種觀點需要一分為二的看,中國遵守國際游戲規(guī)則,拋棄短期利益,選擇長期利益當然是不錯的,但是,如果美帝在中國崛起之后,基于國家利益最終一定要遏制中國,要拆掉世貿組織而另起爐灶,其實跟中國是否尊重游戲規(guī)則沒有必然聯(lián)系。
該來的總歸要來。就像男女朋友分手,對方已經決定離開,你再想當初是不是做得不夠好有意義嗎?絕大多數分手不是因為你做得不夠好,而是人家另有所屬。
但如果世貿組織最終被TPP和TTIP架空,對中國絕對是一種重大損失。因為與TPP相比,世貿組織是一個高度包容、高度妥協(xié)的全球性貿易安排,對不同的政治制度是有包容性的,但TPP卻是徹底的以市場資本主義制度為原則,非同類不予接納。說穿了,這就是國家資本主義和市場資本主義的對壘,國家資本主義背后可有一大批小伙伴,基本以新興經濟體為主。看美國人的意思就是:要不你們就全面轉型學我,否則就不帶你玩。
這是市場資本主義與國家資本主義之間近二十年PK落敗后祭起的一個狠招。
有文章講美帝在WTO格局下與中國競爭吃虧在潛規(guī)則,不守規(guī)則等等,這其實是表面問題,你還真信靠山寨能打敗美國?非也,其實是制度的優(yōu)勢,至少在發(fā)展經濟方面,以國家為主導的市場經濟更專業(yè)、更有執(zhí)行力,這就好像是素質教育對應試教育,只要有高考制度,后者是必勝的。
所以美帝就考慮把高考制度廢掉,或另辟考場。
上世紀三十年代大蕭條之后二戰(zhàn)之前,為了保護本國經濟,各個經濟區(qū)之間采取了高關稅政策,比如美國的斯姆特-霍利關稅法,現在關稅壁壘顯然不符合趨勢,于是通過TPP和TTIP搞零關稅同盟,但對同盟之外的國家來說,其影響在本質上是一樣的。
這就是現實,中國和俄羅斯這些國家只能想辦法去破解,基本上也就三種辦法,其一是認同對方的價值觀,爭取被吸納進去,但這種妥協(xié)現在看幾乎絕不可能;其二則是采取辦法分化組合,各個擊破,將之破解破壞。其三則是自組陣營與之對抗,比如亞太自由貿易區(qū),但實話說,這未必是一個中國能夠繼續(xù)受益其中的貿易協(xié)定,更像以前類似天朝大國時代有面子失里子的朝貢體系,最有利于中國的協(xié)議是能夠繼續(xù)從英美等發(fā)達國家身上吸取營養(yǎng),而非弄一幫中小友邦從中國身上吸血。
把一三種方法排除后,剩下的也就只有一條路可走,這其實是一條對抗之路,充滿艱險,有可能引發(fā)新的貿易冷戰(zhàn),或許美國人也想看到被壓制后的中國鋌而走險,就像二戰(zhàn)前的日本,這種可能性當然很低,但中國被削弱的可能性則很高。
這里無意陰謀論,但至少國家資本主義(指中國之外的新興經濟體,中國則是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上同)和市場資本主義的競爭是現實存在的,而其結果在民意中也是實實在在有反饋的,最明顯的就是美國有過半民眾認為WTO傷害了美國,而我們也集體一致的同意自己已從中受益。綜合起來結果就是WTO沒有成為一個雙贏的協(xié)議,必然會遭到受損一方的報復。
如果說我們曾經犯錯,那就是在當初沒有一個更長遠的目光把維系WTO和諧局面放在第一位,沒有去盡量創(chuàng)造一種雙贏的局面,面對自由貿易的大餐吃相有點難看,打麻將太早地把輸家給打跑了。
唐德剛在《晚清七十年》中曾提出一個“歷史三峽論”,中國正在經歷一個發(fā)端于鴉片戰(zhàn)爭之后的大轉型,此一轉型時間至少為二百年,其中之艱險則像船過三峽,順利的話也要到2050年左右才能完成。改革后中國經濟狂飆突進四十年,其后我們曾經非常樂觀,但或許,該經受的最后一波驚濤駭浪還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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